【我們為什麼挑選這篇文章】
黑客松的力量能持續多久？巴基斯坦的 fellowship 可以說是一項創舉，將民間黑客帶入政府，藉由科技，致力於改變巴基斯的政治氛圍和政治文化。這種「公民科技」的精神要是能好好地發揮，國家就能跨出一大步。
（責任編輯：謝秉芸）
談到開放政府，台灣官方近年吹起舉辦黑客松的風潮，但從一場黑客松開始的改變，能走多遠？在巴基斯坦，一個從美國矽谷回來的程式設計師，從一場 4 年前的黑客松開始，一路敲開政府與民間黑客合作的大門， 催生了巴基斯坦第一家公民科技新創公司、第一個公民創新實驗室 ，還有今年三月，那 1000 個想改變政府的程式開發者。
什麼職缺，找 20 人，會吸引超過 1000 份的申請？申請者包括創業家、頂尖學府碩士、國際網路公司工程師。
在巴基斯坦，這份錄取率低於 2％ 的工作，是一份僅 6 個月的政府「約聘」。「我非常、非常高興我不是負責處理申請信的那個人，」Code for Pakistan（以下簡稱 CfP）創辦人 Sheba Najmi 笑說。
今年三月，由 CfP、巴基斯坦 Khyber Pakhtunkhwa 省政府、世界銀行（World Bank）共同合作，第三屆 fellowship program（政府創新協力計畫）正式展開。省政府下的 5 個部門根據業務需求，開出 20 個為期 6 個月的職缺，希望找設計師、軟體開發者，解決政府遇到的問題，推出數位化的公共服務。
不只是省政府，今年一月，Najmi 受邀與巴基斯坦聯邦政府資訊科技部會面， 希望以全國為範圍，尋找把黑客帶入政府的可能。
會提出邀請，因為過去兩屆 fellowship 已經在 Khyber Pakhtunkhwa 省政府內造成改變，不管是數位化的公文系統、讓民眾可以共同編輯的線上災情回報網站，或者能夠將路況、車禍、交通障礙即時回報的線上資料庫與 App，都來自於民間黑客與政府的 6 個月聯手合作。
不只黑客加入，世界銀行也來了
「我記得那時候我跟 Pahlka（指 Code for America fellowship 發起人 Jennifer Pahlka）說，我要回家，在巴基斯坦也做一個 fellowship，結果她叫我先去加拿大做，巴基斯坦實在太難了。」Najmi 雖然當作笑話回憶，但回家做些什麼，是她心裡無法實現的念頭。
2011 年，在雅虎工作 7 年的她，決定稍作休息，思考下階段的人生方向。她打開瀏覽器，在搜尋框裡打了兩個字，從此改變了人生。「科技，跟社會影響力，結果就跳出 fellowship 計畫了，」Najmi 笑說。順利成為第一屆的 fellow（協力黑客）之後，她發現，這可能就是能夠讓她為家鄉做些什麼的契機。
雖然在美國有了經驗，也跟夏威夷地方政府成功開發出沿用至今的數位工具，但巴基斯坦是個太不一樣的地方。在世界經濟論壇 2016–2017 年的全球競爭力報告中，巴基斯坦在 138 國家中排名 122，不僅貪腐是最大的問題，基本建設、政府組織、科技整備度都名列後段。最新 2017 年全球貪腐趨勢指數（GCB）亞太地區調查，16 個受調查亞太國家之中，巴基斯坦最對國家感到無力，只有三分之一的人，認為自己能改變社會。
「我的確不知道巴基斯坦有沒有這個『市場』。」Najmi 坦承，fellowship 計畫的建立，前提是政府有改革的動機，而來自民間的設計師、工程師也有想參與公共服務改造的熱情。
2013 年，Najmi 決定用一場黑客松來試試水溫。
找到願意合作的咖啡店，零預算、6 天時間準備、請 NGO 協助宣傳，沒想到，一場沒有獎金、沒有獎狀的黑客松，卻收到 110 多封的報名信，醫生、人權工作者、工程師、記者等都出現了。
「名字叫作公民創新黑客松，但其實沒人知道自己要來幹什麼，」Najmi 笑道。對她來說，6 天之內、上百人響應，已足以讓她決定成立組織，也從參加者中，找到共同創立 CfP 的夥伴。
更重要的是，《Wired》雜誌報導了當天的活動，一出刊，世界銀行就打了電話來。一週之後，在世界銀行的支持下，Najmi 到另個省份，又辦了一場黑客松。這一次，由地方政府帶著需求來訂題目，民間開發者第一次有機會跟公務員一同組隊，解決政府機構的問題。這些隊伍，後來就成為了第一屆 fellowship 計畫的 12 位成員。
過去，巴基斯坦的政府與人民之間，因為嚴重的貪腐問題而充斥著懷疑、憤怒，一場黑客松，卻出現了合作的情景。這在世界銀行眼中，是一個無法想像的進步，也因為有了手握大筆資金與權力的世界銀行，作為監督與指導，確保政府可以持續、有效推動 fellowship 在體制內發酵，並要求計畫的透明跟可責性。
不要一時熱鬧，從 fellowship 找到永續能量
透過一場黑客松，Najmi 敲開了在家鄉做 fellowship 的機會之門，但 2015 年後，CfP 決定不再用黑客松作為 fellowship 的開端。
Najmi 解釋，黑客松是一開始不知道如何吸引政府參與時，一個折衷的方式，透過黑客松，「我們知道誰願意參與這樣的社群，但有了更多的互動之後，你會發現誰才是玩真的，」「真正的成功，需要更多的投入。」她舉例，黑客松短短時間中開發出來的產品原型，能夠參考的資料，一定不如深入了解政府運作方式、挖掘多年數據、觀察使用者行為後提出的想法。
因此從第二屆開始，fellowship 的開端由政府部門發動，從第一天就讓政府主動提出需求並參與專案開發，「必須讓他們感覺到自己是共同創造者，不是只等著驗收。」
這樣的改變有兩個原因，第一，黑客松雖然熱鬧並容易吸引目光、激起熱情，但也大量消耗了社群跟官方的能量。
第二，將能量導向 fellowship 專案的長期參與，才是提高專案永續性跟可用性的關鍵。CfP 一路從每週見面一次，到第三屆要求全職，有工作經驗和專案領導能力，就是因為發現公務人員需要長期的陪伴，共同創新才能讓工具被長期使用。
過去每週見一次，公務人員像是驗收，卻從沒參與開發過程，更別提在官方資訊系統中測試不同的應用，都等到 fellowship 結束，公務人員才開始動手做，發現處處疑問卻已來不及了。
邁入第三屆，Najmi 在家鄉慢慢摸出一條實現改變的路，這條路比她想像中還廣，不只是可以媒合人才、改造政府服務，她還看見文化的改變。
她觀察合作最密切的開伯爾-普什圖（Khyber Pakhtunkhwa）省政府，「一個 fellow 會影響她身旁共事的部門，」她舉例， 公共服務的設計要以使用者為中心、對開放政府的理解、對世界趨勢的認知，甚至精實創業的概念，都會慢慢滲入政府。
這樣的滲入像是吃中藥調體質一樣，看不見具體的變化，比不上一個成功專案的搶眼，但長期來說，卻是過國家轉變的必須。
把「做對的事情」，植入公務員 DNA
大學、碩士都在美國修讀，史丹佛畢業便進入矽谷工作至今，Najmi 看家鄉最大的感嘆，是「跟美國政府合作的經驗，人們就是想要做對的事。」所謂對的事，包括用更少的資源、提供更好的公共服務，讓政府機器效能更好。但在巴基斯坦，「很多公務員們不一定追求做對的事，他們可能還有別的動機，」她輕描淡寫地說。
「我必須提醒他們，（提供好的）公共服務是公務員第一個該完成的事，」但改造一個公共服務，無法吸引媒體關注，「不性感、不激情，不像是育成新創事業那麼那麼吸睛！」Najmi 無奈地說，對公民科技、數位化公共服務等題目，巴基斯坦政府的熱情，遠遠不如對新創事業的支持。至今，CfP 沒有得到政府的任何財源補助，fellow 領的薪水，也還是掛著「育成」的名義，才可能撥款。
甚至在 2016 年，CfP 計畫一度暫停，因為合作的政府有了政治變動，若不是世界銀行的支持和對地方政府的監督，任何新的任命都可能成為風險。
長期的政治氛圍、政府內部文化改造，便成為 fellowship 計畫未來的使命，讓民主政治真正回到「以使用者為中心」、做對的事，甚至如精實創業般，更有效率、敢於創新。
這樣的目標不只在巴基斯坦的環境中顯得天真，在大部分的民主國家，這條路都還看不見盡頭，但上千封申請信的出現，卻清楚說明了，「開路」，對許多年輕世代來說，是一件等不得的事了。
（本文作者：劉致昕 ，原文標題 〈專訪》巴基斯坦政府 如何開出讓黑客搶破頭的職缺？〉，原作者已載明文章適用創用 CC 授權條款：CC 3.0。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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